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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,昏暗的光线里,她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,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。

    她伸手抚摸她的脸,她可怜的女儿,伤了痛了苦了,只能把苦楚往心里咽,从今往后,她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。

    睡梦中的贺雪生感觉到了温柔的抚触,像妈妈的手,让她感到格外安心与舒服,她往她掌心里蹭了蹭,无意识的低喃:“妈妈……”

    徐卿一呆,眼泪疯涌而出,也许只有睡着了,她才会在梦里喊她一声妈妈,她心里揪疼得厉害,眼泪扑簌簌直落,她哽咽道:“雪生,妈妈在这里,妈妈陪着你,从今往后,妈妈哪里也不去,就在这里陪着你,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昏昏沉沉的,好像梦见了妈妈,梦里的妈妈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,她怎么都看不清,像无数次一样,她伸手去抓,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想妈妈,想躲在妈妈怀里哭一场,那么外面的世界再残酷,她也能鼓足勇气去面对。可是妈妈不要她,她抛弃了她,一定是她不乖。

    然后她梦见了在那个阴暗的地窖里,那里充斥着血腥与肮脏,她被拴在床上,遍体鳞伤,一个阴柔的男人坐在床边,他手里拿着一盒药膏,药膏散发着令人身心舒畅的芳香,她缩在角落,恐惧地看着他,“不要过来,你不要过来。”

    男人目光温存地看着她,“依诺,乖乖听话,我给你上药,上了药就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她不停摇头,那些药擦在身上很奇怪,浑身发痒,她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举动,她不要上药,不要抵抗不了药性,而露出屈辱的样子,让他拍照。

    “你走开,连默,我求求你,放了我,我求求你。”她不停哀求,男人却丝毫不动容,她从来没见过,一个人身上会出现如此极端的性格,一面温存,一面残忍。

    “乖,这些药能让你的伤口愈合,不会留下疤痕,让我给你上药。”男人跪在床上,一手压着她,一手往她身上摸药。

    她屈辱极了,那药擦在伤口上,刚开始凉幽幽的,很快伤口边缘就开始发热发痒,她绝望极了,她知道她很快就会变得不像自己,而那个对着她的摄像机会记录下一切,她咬着唇,浑身颤抖不休,“你给我一刀,让我去死吧,求你让我去死吧。”

    连默俯在她身上,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,他声音温存却透着残忍,道:“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?依诺,你答应过要爱我,只要你对我说,你爱我,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,我马上让你回到上面去,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她拼命摇头,固执得不肯说那三个字,明明知道只要说了那句话,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,可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。

    在知道沈存希为了她自杀后,她不能背叛他,哪怕就是一句话,她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身体太痒了,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挠,很难受,全身热了起来,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烤,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男人身上摩擦起来,这样的反应让她感到屈辱与难堪。

    她死死咬着下唇,舌尖尝到了血腥味道,她转过头去,用手指抠着墙面,抠得指甲破开,血肉模糊,她仍没有放弃,指尖传来尖锐的痛楚,似乎只有这样,她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
    连默看着她在墙上抠着的七个字,一时勃然大怒,腾一下从床上跳下来,拿起皮鞭用力抽在他身上,阴狠道:“为什么这么倔,为什么不肯爱我?你明明答应我,会爱我,为什么不肯兑现诺言?”

    鞭子一下下抽在她身上,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她疼得蜷缩起来,可这种疼痛却让她有着莫名的快意,终于不用那么难堪,痛就好,痛才能让她清醒。

    徐卿坐在床边,听她不再喊妈妈,而是神情痛苦,身体隐隐在轻颤着,嘴里低低的嚷着疼。她一下子慌张起来,看她双眉紧蹙,额上频频冒出冷汗,她连忙轻推她,“雪生,雪生,你听见我说话了吗?我是妈妈,你在做噩梦,快醒来,醒过来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颦着眉头,不停摇头,突然受惊一样睁开眼睛,腾一下坐起来,大口大口的喘气。

    徐卿见状,一边拍着她的后背,一边道:“雪生,没事了,没事了,你别害怕,妈妈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气息喘得急,她怔怔地盯着前方,半晌才缓过神来,身体深处铭刻的痛意绵延不止,她转过头去,看着面前焦急而惊惶的女人,她不再像她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,高贵优雅,此刻的她,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孩子的母亲。

    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,徐卿道:“不认识我了吗?我是妈妈,你做噩梦了,醒来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眨了眨眼睛,有些精疲力竭,她抚着额头,后背有些发冷,是汗打湿了衣服,她掀开被子,徐卿连忙问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出了一身汗,我想去洗澡。”贺雪生穿上拖鞋,起身往浴室里走去。

    徐卿看见移门合上,半毛玻璃上反衬出一个模糊的人影,她站起来跟过去拉开门,贺雪生坐在浴缸旁边,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。

    听见门被拉开,她转过头来,脸色苍白,微微透着疲惫,“麻烦您帮我去衣帽间拿套换洗的衣服。”

    徐卿见她不像刚才那样淡漠,连忙“哎”了一声,转身出去了。不一会儿,她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过来,贺雪生已经脱了衣服躺在浴缸里。

    她走过去,将衣服放进衣篮里,她挽起袖子,弯腰去拿浴花,“雪生,我给你洗澡吧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微微阖上眼睛,沉默的点了点头,徐卿欣喜不已,拿起浴花往她身上浇水,她从来没有照顾过她一次,一边给她搓背,眼泪已经打湿了眼眶,她哽咽道:“当我知道你的存在时,我就在想,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,我没有抱过你,没有给你做过一顿饭,没有给你洗过一次头一次澡,如果我找到你,我一定要把这些全都弥补给你。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,好在老天怜悯,让我找到你,雪生,谢谢你愿意原谅我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眼眶隐隐发烫,她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她三岁被董老夫人领养,算起来,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,董老夫人对她极好,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疼。只是好景不长,董老夫人得了白内障,将她送去了宋家。

    在宋家,她过了几年太平日子,宋夫人对她不好,但是宋振业非常护她,只可惜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宋振业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,从那之后,她再也没有感受到亲情。

    有时候看见宋夫人对宋子矜的样子,她就会在心里羡慕,如果她有妈妈,她们一定会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母女。

    她们会一起泡澡,她会给她搓背,会告诉她女孩子应该注意什么,而不会让她在面临来初潮时,慌张的以为自己得了绝症,更会在她痛经的时候,体贴的煮一杯红糖姜水给她喝。

    可是那一切都是幻想,她没有妈妈,她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。

    如今,她终于体会到,妈妈给她搓背是什么滋味,心里酸酸的,又甜甜的,她只想哭。

    洗完澡,徐卿拿浴巾给她擦身体,无微不至,甚至帮她穿上衣服系上纽扣,像是对待婴儿一样,她心里格外满足,她终于可以为女儿做点什么了,哪怕这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。

    徐卿将浴巾搭回架子上,道:“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她牵着她的手,走出浴室,来到卧室里,她转身去找吹风机,打算将她湿掉的头发吹干,她突然被她从后面抱住。

    贺雪生将头靠在她肩上,哽咽道:“妈妈。”

    经历了这么多事,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亲情的难能可贵,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止境的怨恨中,如果接受比怨恨更轻松,那么她会坦然去接受,去爱身边的每个人。

    徐卿耳边嗡的一声,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,她嘴唇轻颤着,“雪生,你刚才喊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妈妈,不要再丢下我了。”贺雪生闭上眼睛,就像移走了压在心上的大石,她顿时轻松了许多,原来接受真的比怨恨轻松。她不用再苦苦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,不用再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。

    徐卿激动地应道:“不会,雪生,再也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孩子,怎么就让她这么心疼?她转过身去,看见她脸上滑下晶莹的泪水,她伸手捧着她的脸,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,“别哭,孩子,别哭,你哭得妈妈心都揪了起来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拼命点头,却控制不住潸然泪下,她原谅她了,再也不去怨恨了。因为往后的日子,每一天都是捡来的,她要让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,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。

    叫她不哭,徐卿自己却哭成了泪人儿,良久,她们才平静下来,母女俩坐在床边,贺雪生赖在她怀里,徐卿说到七年前院长去世前,她曾去过孤儿院。

    贺雪生直感叹命运捉弄,那个时候她们就那样擦肩而过了。

    沈存希上来叫她们下楼吃午饭,看见母女俩亲热的模样,他唇边掠过一抹笑意,都说血浓于水,看来此话不假。

    他们下楼去,贺东辰已经离开,沈存希做了三荤两素一汤,徐卿在主位上落座,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,她赞赏道:“没想到你还会下厨,现在会下厨的男人越来越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妈,您尝尝,看合不合您的口味。”沈存希连忙讨好道,这世上最应该讨好的就是丈母娘,他之前已经学过攻略了。

    徐卿满意地看着他,都说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满意,此话不假。出了这么大的事,沈存希丝毫没有表现出嫌弃,反而更加疼爱雪生,这样她就放心了。

    “好,我尝尝。”徐卿拿起筷子吃起来,家常的菜肴,美味可口,她对他越发觉得满意。还是贺峰看人的眼光准,挑的女婿中看又中用。

    沈存希偏头望着贺雪生红红的眼眶,心里清楚,她们母女尽释前嫌,她必定又是哭了。可清楚是一回事,看见她红肿的眼睛,他还是止不住心疼,他伸手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,低声道:“下不为例!”

    贺雪生觉得莫名其妙,抬头看他,他也正望着她,她忽然就明白,他这话指的是什么,她连忙移开视线,不敢看他。

    吃完饭,贺雪生有徐卿陪着,沈存希需要去公司,安排后续对付连默的事宜,他回房换衣服,贺雪生跟上去,看他站在衣帽间的衣柜前挑选衣服,她靠在门边,定定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沈存希拿了件衬衣出来,斜睨了她一眼,“有话就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去法国,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贺雪生怕他还要送她去法国,在这种情况下,她不想离开。

    沈存希将衣服搭在架子上,转头望着她,须臾,他朝她招了招手,贺雪生慢腾腾地走过去,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,“依诺,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,都不许产生离开我的念头。”沈存希不安的要她给承诺,他总觉得,今天曝光的照片只是冰山一角。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送她去法国的原因,只要她不在国内,不管什么照片曝光,他都能控制住,独独不愿意她再次受到伤害。

    贺雪生感觉到他的不安,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,这世上竟也还有让他害怕的事,她热泪盈眶,“好,只要你不嫌弃我,我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!”

    “不许提死字!”沈存希突然严肃的低喝,浑身都在轻颤,他最害怕的就是她会承受不住而崩溃,因为贺东辰说过,她的精神世界已经崩溃过一次。

    贺雪生吓了一跳,看见他认真到偏执的神色,知道他是认了真,她连忙点头,“好,我不提,我们还要白头到老。”

    沈存希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,他哑声道:“依诺,等这件事结束后,我还要风风光光的再娶你一次,你还欠我洞房花烛夜,要还给我,知道吗?”

    贺雪生心里窘迫,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洞房花烛夜,她早就被他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。可他的神色太认真了,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,“好。”

    沈存希眸光潋滟地盯着她略有些苍白的唇色,忽然俯下头,吻住她的红唇,一番吮吸后,又啃咬了一番,直到她的唇色恢复红润,他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,“乖乖待在家里,等我回来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脸颊发烫,她别开目光,羞窘地点了点头,沈存希最爱看她害羞的样子,他叹息了一声,“吻了这么多次,怎么还这么羞涩?每次看见你这样,我就恨不得将你压在床上,狠狠掠夺占有一番。”

    这下贺雪生不止脸红了,连脖子都红透了,她推了推他,道:“再不走就天黑了。”

    沈存希搂了搂她,转身去换衣服,他当着她的面,毫不避讳地脱下套头家居服,露出结实的后背,贺雪生脸红地移开视线,转身下楼去了。

    送走沈存希,徐卿要给她烤饼干,家里没有烤箱,贺雪生提议去商场里买,徐卿原本担心早上的报纸会让人认出她,她犹豫着没有答应。

    可是贺雪生与沈晏白兴致很高,嚷着要去商场,徐卿没办法,只得答应,不过她以外面冷为借口,让贺雪生戴上了帽子与口罩,以免出去被人认出来,惹出事端,让她难过。

    车队浩浩荡荡的驶离依苑,向商场开去,没人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,车窗半降,车里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。看见车队驶远,她才不紧不慢的发动车子跟上去。

    商场里,徐卿选了一个多功能烤箱,刷卡付钱后,她让保镖搬到车上。沈晏白嚷着口渴。贺雪生看见前面有一家甜品店,就带着沈晏白过去。

    点了三杯甜品,他们坐在卡座里等,贺雪生眼前忽然一暗,她抬起头来,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那里,她蹙了蹙眉,即使她没有摘下墨镜,她已经认出她来,

    “连小姐,好狗不挡道。”贺雪生现在看见连家人,连最起码的好脸色都做不到,连默不是什么好东西,连清雨也不是好鸟,这一家人都是神精病!

    连清雨摘了墨镜,笑吟吟地看着她,“哟,我当是谁呀,原来是风靡整个时尚圈的贺小姐,贺小姐果然是时尚界的表率,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那张艳照可谓艳光四射,引无数男人垂涎欲滴啊,四哥看见这张照片,是不是格外兴奋?”

    “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冲人乱吠,保镖,把她轰出去!”徐卿脸色难看地盯着连清雨,叫保镖过来轰人。

    连清雨脸色铁青,她瞪着徐卿,徐卿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,自身透着一股威严,让人不敢随意侮辱,连清雨跟了贺雪生一路,看她一点也没有受到不雅照的影响,心知沈存希雷霆手段,处理得极快,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曝光了。

    所以她才会找机会跟到这里来,想要羞辱她一番,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她冷声嘲讽道:“宋依诺,你好好看看你丑陋不堪的样子,你这么肮脏,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脸留在四哥身边,给他抹黑么?”

    连清雨说完,将手里的报纸砸在贺雪生脸上,贺雪生没来得及躲开,报纸砸在她脸上,刮得生生的疼,她垂眸看去,报纸上那张照片立即映入眼睑,她的脸瞬间惨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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