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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行,啥视频都不能看,这让他想到了一些深夜档。

    难用是难用了点,但卸了又舍不得,毕竟还要看老婆比赛,每当解说员提到“下面是来自中国队的选手盛星河”,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截图录屏传朋友圈。

    最后,在这个app上受的气全都化成了一股蛮劲。

    他发誓一定要赶上盛星河的脚步,这样就能一起出国一起比赛,再也不用看什么赛事直播了。

    不过老天爷大概是耳背了,只听见了最后那一段,并且满足了他。

    盛星河在尤金站的赛场上受伤了。

    当时他已经跳过2米29,创造了新的pb,准备冲刺2米32的高度,结果在第一跳跃起时,整个人如遭雷击地停顿了一下。右肩撞落横杆,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态摔倒在垫子上。

    教练和裁判立马意识到不对劲,喊了场上的队医。

    盛星河双手紧紧地护住脚踝,短短几秒之内,脸上浮出了一层细汗,五官已经疼到扭曲了。

    这是贺琦年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,吓得他头皮发麻,赶紧打了通电话过去。

    并没有人接。

    贺琦年看过那么多期比赛,知道app上的赛事直播是有延迟的,国内比那边晚了大概十多分钟,也就是说,盛星河早就已经摔了。

    他的眼前略过盛星河摔倒后的表情,眉头紧皱。大脑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很多可能性。

    踝关节扭了、骨裂、肌肉拉伤

    练过田径的都知道,这些情况都已经算好的了,最可怕的是一些撕裂伤。

    不管是肌肉也好,韧带也好,撕裂或断裂是最难愈合的,因为它们都是由无数纤维交织而成,撕裂需要很长的治疗期,断裂则是所有运动员的噩梦,就算做手术也很难恢复到原本的状态。

    二十多度的天,贺琦年的四肢都冒出了一层冷汗,电话打不通,他越等越心慌,后来想起盛星河习惯在赛前调静音,又打电话给林建洲和队医。

    又等了十多分钟,电话总算接通了。

    “人还在医院做详细的检查,”林建洲叹了口气说,“我估计是韧带问题,不然不会疼成那样。”

    贺琦年听完这句话,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拉扯了一下,不停下坠。

    桌上的那杯开水凉透了,他的心也凉透了。

    因为两边有时差,收到盛星河的语音是在第二天凌晨,贺琦年一宿没睡着,眼睛又酸又涨,在听见盛星河的声音时鼻尖酸酸的。

    盛星河发来一句很谨慎的问候:“睡了没?”

    贺琦年立马弹了个视频过去。

    盛星河的脸色比贺琦年预想中的要好一些,嘴角还带着笑意,问怎么还没休息。

    “等你消息呢,你不回我,我能睡得着吗?”贺琦年皱着眉头,“什么情况啊你,严重不严重?”

    盛星河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的伤到底是算什么级别。

    跟腓韧带撕裂,不过比较庆幸的是还没有到断裂的程度,医生说有两种治疗方式,要么做手术,要么保守治疗,不过还是建议他接受保守治疗,能完全恢复,但是需要很长的康复期。

    期间需要服药,理疗多休息。

    其实对于运动员而言,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,养养就恢复,但对于一个二十八岁的运动员而言,撕裂伤还是挺要命的。

    每一次受伤,要承受的不光是病痛的折磨,还有心理上的打击。

    “很严重吗?”贺琦年从他凝重的表情里读到了些什么,忧心道,“你还好吧?”

    盛星河一想到贺琦年马上就要参加大运会了,不想他分心影响比赛状态,虚报了病情。

    “就是扭了一下,肌肉拉伤了,要等两周。”

    不过纸不住火,盛星河这边刚回完,林建洲那边又发消息过去,把病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。

    他这一交代,贺琦年彻底乱了心思,可他没有护照,只能远远地叮嘱盛星河好好休息。

    那一夜,贺琦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,他的忐忑不是没由来的。

    盛星河这一伤,今年联赛是不可能比了,积分不够进不了总决赛,八月份的世锦赛选拔估计也够呛。

    如果错过了今年的世锦赛,还要再等两年。

    且不说韧带能不能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,这中间的心理状态一定也会大受影响。

    这比他自己受伤更加煎熬。

    盛星河也迟迟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林建洲很理性地跟他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你要想继续跳的话,队里肯定会帮你安排更好的医生问问,但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,就保守治疗,等它慢慢恢复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加了个很特殊的前缀,令盛星河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在教练的眼中,更大的可能性是止步于此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有太大压力,走到这一步,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,盛星河跟随队伍一起回国。

    出去时活蹦乱跳,回来时左小腿已经被石膏包得严严实实,还拄了根拐杖。

    盛星河在秦鹤轩的搀扶下下了车,贺琦年见到他时有些惊讶。那张脸算不上憔悴,但眼神黯淡无神,像是找不到焦点。

    贺琦年飞奔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:“师哥。”

    盛星河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帮我搬一下车上的行李吧,我腿不太方便。”

    这时,有一些队员都围过来关心病情,盛星河随便应付了几句,拄着拐杖往宿舍楼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“我先回去休息了,飞机坐久了,我有点累。”

   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,这是贺琦年第一次听到盛星河说累。

    高强度的训练、日夜颠倒的比赛、放弃休息日去带比自己小的师弟师妹。

    所有的一切,任劳任怨,从没有抱怨过一个字。

    今天因为坐了会飞机,觉得累了?

    天色渐暗,仅剩的一点余晖落在了错落的枝丫上,投下淡淡的影子。

    有风吹过,盛星河的衣摆被刮起了一个角,露出深蓝色的肌内效贴。他的头发被吹乱了,身体微微弯曲,重心全都转移到了拐杖上。

    走路时,他一直低着头,大概是因为个子太高的缘故,他拄拐杖的动作稍显笨拙,总像是要被风刮倒了。

    拐杖与地面碰撞出沉重的声响,一下一下,敲击着两人的心脏。

    电梯直达六楼,盛星河开门进屋,贺琦年帮他把行李箱拎了进去。

    秦鹤轩进来交代了几句,临走前又问:“想不想吃点什么,我去给你买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我不太饿,你也赶紧休息吧。”盛星河说。

    “那好,你要是饿了给发我信息,我下楼给你买。”

    秦鹤轩出去时没有带上房门,贺琦年特意走过去关上,反锁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去吃饭?”盛星河看了一眼时间,正巧是食堂开饭的点。

    贺琦年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:“我妈认识很多医生,我可以帮你问问看怎么治疗恢复得更快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保守治疗就那样,快不了的。”盛星河坐到床上,把拐杖靠在墙上,但他刚一松手,拐杖就往另一侧滑了下去,他反射性地蹬地,想要伸手去扶,下一秒就如遭雷劈地抱住了受伤的小腿。

    贺琦年眼疾手快地奔过去接住,转身看向盛星河:“你没事儿吧?”

    “还好,”盛星河抽了口凉气,好一会才缓过劲来,“我已经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世锦赛选拔了。”

    “哐当”一声,贺琦年手里的拐杖还是滑了下去。

    盛星河看着他将拐杖扶起靠到墙边,然后静静地站在窗边,他的身型高大,遮住了大半的余晖,因为逆光的缘故,盛星河看不太清他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医生有没有说要多久才能恢复?”贺琦年问道。

    “三十天后才能拆石膏板,高强度的跑跳结合起码得等两个月后,不然很容易再次撕裂。”

    贺琦年在脑海里粗略地算了一下,距离世锦赛选拔日也就剩下六十多天,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体能和肌肉力量提升到巅峰状态,不太现实。

    盛星河垂着脑袋,看似盯着原木色的地板,实则目无焦距。

    “我没机会了。”他的声音和平日相比冷了好几度。

    运动员受伤是特别被动和无奈的事情。

    除了等待,别无他法。

    “我总觉得老天爷在跟我闹着玩呢,”盛星河忽然笑了一声,他嘴角牵扯出来的笑容苍白又无力,“每当我调整好状态接近那个目标时,他总会给我点新的刺激,你说它是不是在暗示我,别比了,没用的,你就那样了。”

    贺琦年也被刺激了,不过最刺激到他的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伤病,而是盛星河心态的突然转变。

    错过了今年的世锦赛,要再等两年。

    盛星河等得到下一次吗?

    或者说,还愿意等吗?

    如果有一天,盛星河真的退役了

    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
    这就好比粉丝爱上某个歌手,观众爱上某个演员,读者爱上某个作者,当有一天,那个歌手不再唱歌,那个演员退出荧幕,那个作者宣布不再写作。

    再也等不到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滋味?

    大概是,他的世界都要崩塌了。

    “那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最后一个考验啊,”贺琦年半蹲下 身,双掌搭在他的膝盖上,微微抬头,迎上了他的目光,“撑过去就好了,这次来不及就等下次,比赛那么多,明年还有奥运会呢。”

    盛星河避开了他的视线,吸了吸泛酸的鼻子:“别逗了,世锦赛的标都达不到,还奥运会呢。”

    这一路是怎么咬牙撑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,起跳腿一次又一次受伤,激光、冲击波,各种理疗都试过,紧接着又是被禁赛,等了一年半,好不容易挺到现在,又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一道大门关上了。

    等过两年他都已经三十岁了。

    现在都不行,再过两年就行了吗?

    他的脑海里满是对自己的质疑。

    过去所有的不甘、怀疑、委屈、遗憾、愤怒,惆怅,没有可以发泄的渠道,一直积压在心底,今天终于爆发了。

    “没用的,跳不过就是跳不过,我的能力就到这儿了,”盛星河闭了闭眼,双手遮住了整张脸:“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失败。”

    沉默中,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了。

    贺琦年觉得手背一热,低头一看,才发现那是盛星河的眼泪。<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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