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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玲来到燕京大学的一间办公室前敲门。瘦高的陈教授正埋头纸堆和书籍中用放大镜看文件。白玲作了自我介绍,并讲了为何来找陈教授。陈教授带着学者特有的冷淡示意白玲坐下。

    他放下放大镜,看着白玲说道:“专案组的人请我给郑朝阳的笔迹作鉴定,我的鉴定叫郑朝阳蹲了监狱——对了,你说是接受审查。你来了,我还是那句话。那就是郑朝阳本人的签名。鄙人钻研笔迹学凡三十余年,所出鉴定无数,从未失手。你以为‘瞪眼儿陈’的名号是白叫的?我出的鉴定,不管是谁,都只有瞪眼的份儿。”

    白玲笑了一下,赶紧解释道:“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。我只是想问,有没有可能,有人伪造的签名会一模一样,连专家都看不出来呢?”

    陈教授绝对地说道:“绝无可能,别人或许不能但老朽一定能。”

    这时,随着敲门声进来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,她自称是妓院来的秋香。

    陈教授一看来的是个妓女,顿时气坏了,自己清白一生,啥时候有这么有辱斯文的事啊?他立刻叫秋香赶紧走,可这个叫秋香的妓女却拿出了套票,笑嘻嘻地说道:“走可以,可您得把账结了。”

    陈教授接过套票仔细察看——还真是自己的签名!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,气得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郝平川的办公室里,宗向方、齐拉拉站在郝平川的面前。郝平川和白玲看着两人。桌子上摆着两张纸,一张是陈教授签字的妓院套票,一张是陈教授在郑朝阳的鉴定证明上的签字。

    郝平川拿起这两张纸晃着,上面的签字一模一样,分毫不差。这套票上的字是照着这张证明上的签名描下来的。

    宗向方说道:“我当年办过伪造签名的案子。只要有母本,我一分钟就能造一个假签名来。”

    齐拉拉也在一旁帮腔:“母本,就是陈教授的证明,我从工作组那儿拿出来给老多的。”

    白玲想了想,也同意几人的说法:“我在苏联的时候,老师也说过关于签名伪造的事情。这种描摹伪造是最初级的,因为无论怎么描摹,印记都不可能严丝合缝。只要用高倍的放大镜仔细看就能找到破绽。最好的签名,就是用手写,但手写的签名伪造的难度更大。我们每一次的签名都是不一样的,所以,伪造者模仿的只是签名的风格,只要是有经验的鉴定师,花点时间就能鉴定出来。”

    郝平川插嘴道:“陈教授就是专家,他坚持说这就是郑朝阳本人的签名,不是伪造。”

    白玲想了想,脑海中有了个想法:“除非,签名的人先把他的某一个签名描摹下来,然后根据这个模本反复练习再用手写伪造”

    郝平川一拍大腿:“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原始的母本,就能证明签名是伪造的!”

    白玲沉吟一下,说道:“郑朝阳的这个签名陈教授看过,是他在二十五岁左右的签名。笔锋犀利,气势开张,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。按照时间推算,这时候郑朝阳应该在北平外五分局的机要科任职。他常年住在自己包住的小院,没有和哥哥郑朝山在一起。他所有的签字文件,都应该在机要科的档案里。”

    郝平川带着几个办事员来到局档案室,档案室的桌子上堆积了很多档案,档案的封面上写着“机要科”三个字。

    郝平川拿着郑朝阳签字样本翻拍出的照片发给大家:“看到这个了吗?找,仔细对比,找到和这个完全一样的签名!”

    办事员立刻着手查找档案,几乎每个档案后面都有郑朝阳的签名。办事员认真地进行查找、对比。

    他们有所不知,此刻,在郑朝山家的密室里,郑朝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有郑朝阳签名的档案,阴沉着脸点火烧掉了。

    金城咖啡店服务生走进南苑飞机场劳动服务社,被女店主热情地迎进里屋。

    他把将两瓶红酒递给女店主:“就这两瓶波尔多了,再灌不死这老东西可就得断顿啦。搞定了吗?”

    女店主一扬头:“还有我搞不定的事?老东西说了,具体谁来不知道,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因为领导安排那天小灶的伙食,要求一定要有红烧肉和辣椒。”

    服务生顿时惊喜地说:“真要是这样,‘天雷’计划可就完美了。”

    机场大食堂。司务长一路和人打着招呼,走进办公室,坐到办公桌前,从书包里拿出两瓶波尔多红酒——跟刚才咖啡馆服务生带来的那两瓶一样。

    他打开其中一瓶红酒倒了一杯,慢慢地品着,然后拿起红酒瓶子塞好塞子,转身打开身后的一个书架,拉出书架里的暗格。暗格里面摆放着不少洋酒和成条的卷烟,还有成捆的货币。

    他仔细看一眼红酒瓶子上的标签,随后放进了暗格。

    金城咖啡馆的密室里。

    经理乔杉低声说道:“我猜测,很可能是中共的一号人物。机场离一号的驻地不到四十里,空军又一直是共军的短板。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只要出动飞机实施轰炸,就能为党国建立无上功勋。您的‘天雷’计划也将永载史册。”

    郑朝山用指尖在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,缓缓地说道:“如果不是一号人物,国军空军千里奔袭,万一遭受损失,我们岂不是成了罪人?”

    乔杉摇摇头:“我们只管收集情报制订计划,至于实施的事情,由国防部来做。我们深在虎穴,不可能面面俱到。”

    郑朝山点了点头:“好,这次,咱们就赌一把。即刻给台湾发报,启动‘天雷’计划!”

    郑朝山在路上走着,烤鸭店外卖伙计刘海骑着三轮车过来了。

    郑朝山停下来,一边和刘海闲聊,一边跟他预订了一只烤鸭,随后两人便分开了。

    辞过郑朝山,刘海吱吱扭扭地骑着三轮车来到一个昏暗的胡同里。他四处看看无人,便把车上的烤鸭店的青黄三角旗子摘了下来往外一拉——一根天线从竹竿中抻了出来。

    刘海进到三轮车内,放下车帘。从口袋中拿出郑朝山给的钱,中间夹着一张字条,上面写着:五月四日,光大戏院,闹天宫。

    他拿出一个大号的食盒,抽出底部的一个暗格。里面是一台发报机。刘海戴上耳机,认真地开始发报。

    电讯室,白玲监测到025发报,可惜发报时间太短,没能定位。

    齐拉拉、代数理等人找到了路路通的住处。

    他们敲了门,来开门的是一个精壮的年轻人。年轻人一听说他们来找路路通,便说:“他正好在南屋呢。”

    齐拉拉谢过年轻人,赶紧往南屋奔,可等他们几个赶到南屋,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。突然,齐拉拉回想到刚才开门的年轻人模样,这才反应过来,那人正是路路通!

    几人反身紧追,一路追到了一处荒宅。

    齐拉拉要进荒宅,有个留用警却阻拦道:“这里以前是一家面粉厂老板的外宅,荒了十多年了,还闹过鬼。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?”

    齐拉拉跟代数理哪里信这个,他们推开留用警进了荒宅,只见庭院里野草丛生,阴风瑟瑟,到处都是破旧的屋子。

    齐拉拉拔出手枪,一路摸着。突然,一只野猫蹿出来,叫着逃走。齐拉拉被吓得一激灵,代数理带着巡警跟过来,又把碎了的眼镜勉强戴上。

    这时,一声尖厉的号叫声传来,只见路路通浑身着火,满脸惊恐地从里面冲了出来:“鬼啊!有鬼啊!”

    代数理跟齐拉拉跑了过去,手拿一个破旧的芦席猛地将路路通扑倒在地,拼命地扑打他身上的火。不多时,路路通身上的火被扑灭,可人已经昏厥。

    代数理惊呆了,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孩一闪而过,他大喊:“站住!!”

    齐拉拉派人看住路路通,他顺着代数理指的方向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齐拉拉警惕地看着四周,突然间,一个女孩从空中飘了下来,果然是一身红色的旗人装束。她在齐拉拉的面前一晃而过,又在几米远的地方重新出现。

    齐拉拉刚要举枪,却听得身后发出声音。他一转头,发现身后又站了一个红衣小女孩。齐拉拉急忙再转头,原先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。

    就这样,小女孩儿鬼魅一般,在空中飘来飘去又来回乱窜,时不时还在他身边转个圈,齐拉拉的冷汗下来了,只能跟着小女孩来回乱转。

    突然小女孩一张嘴,一口火龙对着齐拉拉的脸喷了过来。齐拉拉本能地用两只胳膊护住脸,两个袖子同时着了火。不得已,他只能拼命扑救。等扑灭了火回头再看,那红衣女孩哪里还有踪迹?

    齐拉拉浑身哆嗦着:“死瘪子,难道真的有鬼?!”

    等郝平川和多门赶到,荒宅被围了起来。荒宅的房子里蛛网密布,地面上乱糟糟到处都是瓦砾,但没有发现人的脚印。多门看着地上的几个拇指粗细的圆洞感到很是奇怪,便趴在地上研究。

    郝平川也过来看——老鼠洞不会这么小,蛇洞不会几个连在一起,俩人琢磨半天,最终也没琢磨出这到底是什么洞。

    医院里,郑朝山正在给齐拉拉包扎伤口。

    因为扑救及时,他的胳膊只是轻微的火伤。多门拿起齐拉拉脱下来的衣服,看看两只烧焦的袖子,闻了闻:“酒?!”

    齐拉拉说道:“是,酒。来的路上,代数理从路边买了两瓶二锅头给我擦伤口。”

    多门摇摇头,放下了齐拉拉的衣服,他总觉着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。

    路路通躺在病床上,浑身裹着纱布。他的头发烧光了,地上放着一双三接头的皮鞋。

    郝平川拿起皮鞋来看鞋底儿:“路路通,你是叫路路通吧,这回,你没路可通了,你这个路路通的外号得改改了。说吧,那天晚上你到电车厂干吗去了?”

    路路通有些惊恐地看着郝平川:“只是偷几个机车零件拿出去卖,火真不是我放的啊。厂长家有辆旧摩托车,三天两头的坏,就总叫我到他家去修车,我就找个机会偷配了库房的钥匙。可我真没放火啊。我我我我从库房里偷出来的零件能卖不少钱,我烧库房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嘛!谁放的火?是鬼放的火!女鬼,是兰格格!兰格格嫌我那天晚上看到她了,所以把我引到那个宅子里要烧死我。不然那么多路我不走怎么就往那个烂宅子里跑呢,就是她勾引我!”

    接下来,不管郝平川如何严审,路路通翻来覆去都是这套说辞。

    这时,耿三来到白玲的办公室汇报:“事发那天晚上,我从厕所出来时,看到前面人影一晃,从背影和走路的姿势看,像是财务室的王先生。”

    白玲闻言抬头:“你说的是财务室的王一本?”

    耿三点头肯定道:“我来车场的时间不长,不知道叫啥,就知道大家都叫他王先生。”

    他继续说道:“当时看着像,可我真的不敢确定。太黑了,又只是那么一闪。后来在食堂,我又找机会特意打量过王先生的背影,真的就像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个。想来想去,还是来和咱专案组的人说一下,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。”

    郝平川走进白玲的办公室,白玲把正在翻阅的王一本的档案递给他。

    郝平川一边看王一本的档案,一边听白玲在旁边说道:“王一本以前在福山贝子家当过账房。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,父亲当年已经中举了,赶上武昌起义,大清亡了,结果一口气没缓过来疯了,王家由此家道中落。后来他干过很多职业。“七七事变”前才到福山贝子家当的账房,履历清清白白。”

    几个人当即提审王一本,可出乎意料的是,他当晚的确不在家,而且他还交代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——王一本的相好、慈济医院的护士长白玉兰证实,当晚王一本确实跟她在一起。

    这一下线索又断了,郝平川疲倦地半靠在椅子上一筹莫展,跟平时正襟危坐的他判若两人:“现在该怎么办?唉,朝阳要是在,他会怎么办?”

    郝平川掐着脑袋想,突然他一拍脑门儿:“再回现场去看看!”

    郝平川带着白玲在荒宅里走着。他记得郑朝阳说过,初次的现场因为人多腿杂,往往会把一些东西掩盖掉。可是,掩盖了什么呢?

    白玲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裹,打开,里面是一大捆熏香。她点燃熏香,一股烟升起。白玲拿着熏香在院子里边走边看,香头冲下,熏香的烟在荒宅中飘荡。

    郝平川由一脸茫然到恍然大悟,他不禁赞道:“聪明!”

    两人走着,一路进到一个快要倒塌的房间,突然,飘荡的烟雾向下飘去,郝平川和白玲欣喜地相互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顺着烟雾的方向,郝平川掀开瓦砾,地面上露出一个木板。他拔出手枪,一手护住白玲,一手猛地掀开木板。

    木板下是一个黑洞,不大的空间里躺着五六个年纪不大的孩子,都面色惨白没有人样,有的孩子已经口吐白沫。他们两个人被洞中的污秽气息熏得作呕。

    郝平川跳了下去,摸着其中一个孩子的脉搏,喊着:“还有气儿,快去找人!”

    白玲转身跑到外面一个杂货铺给公安局打电话,郝平川用力将一个孩子抱上土坑,然后又将他拖到屋外通风的地方,再跑去抱第二个孩子。

    当郝平川抱出第三个孩子,跟另外两个孩子并排放在一起时,地上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影子。郝平川猛地转身,发现一个穿着红色旗人装束的小女孩就站在他的身后!

    小女孩面目狰狞,张嘴露出满口的獠牙,手中还拿着两把短刀,号叫着朝郝平川猛刺。郝平川吓了一大跳,急忙躲避。

    小女孩出刀迅速,郝平川有几次想拔枪却拔不出来。情急之下,顺手抄起一根木棍,打算跟小女孩搏斗。

    谁知,小女孩根本不怕击打,她似乎不知道疼痛,只会一味疯狂地刺杀。郝平川身经百战,很快就找回了感觉。他找准机会,将小女孩的刀打飞。小女孩毫不退缩,冲上来就咬,一口咬中郝平川的手掌。

    郝平川手上一阵剧痛,忍不住一拳将小女孩打飞。这时,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,小女孩也摔倒在地。

    郝平川上前两步,突然转身,看到身后一个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,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。突然,“黑斗篷”一口火喷了出来。郝平川急忙躲闪,但还是被火灼烧了双眼。紧接着,“黑斗篷”甩出一包粉末一样的东西,郝平川顿时摔倒在地。

    白玲打完电话返回荒宅,看到几个孩子躺在地上,只是郝平川不见了踪影,地上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。她焦急地大喊:“郝平川!”

    郝平川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被蒙着双眼,手脚也被牢牢地捆住。一个铁钩子勾在绑住他双脚的绳子上,他正被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倒拖着,慢慢地往甬道深处走去。

    郝平川挣扎了几下,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。而“黑斗篷”却步履强劲,缓缓地拉着郝平川向前走着。

    “黑斗篷”的身边,跟着两个红衣小女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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